炉门君

不用LF了。屏蔽很煩,審核莫名其妙。AO3是個好東西。請善用。

A/Z/温斯顿之春/02

4.

他姐牵着他,从一条巷子里面穿过去。他的脸埋在一圈又一圈的围巾里面,肩膀以上的部分五彩缤纷,像一个大花篮。他姐没给自己买过太贵的围巾,他也没有要求过,所以两个人的冬天总是有些难过,好在廉价的东西多了,叠在一起也是能够保暖的。他姐走在他前面一点,脖子上空空的,他露出一双眼睛,看着她的白皙的后颈,脚上一步一步地跟着,看了一路。他之前跟他姐说,他不要围巾,他不怕冷。但是他姐也没听。他姐知道他撒谎,即便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。然后她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,在他脖子上又缠了几道,说,这样暖和一点。

 

街上积了很厚的雪,大道上的雪还没来得及被铲除,只有零星地脚印和车辙碾压的痕迹。他在松软的部分踩下去,脚底嘎吱作响,有些黏在他的鞋上融化了,但大部分都在他踩下去的时候被压成了一块死硬的冰面,被翻起来,流出黄色的泥水。

 

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,院子里有些孩子在玩雪。他姐径直牵着他就走进去了,他被她牵着,扭头看着那些小孩。有几个也回看他。他看着一个小孩穿着旧袄子,上面有一个手工缝上去的劣质的米老鼠的头像,那孩子正从低矮的灌木丛上把雪抓下来,捏在手心里,手掌冻得通红。他的腿有点罗圈腿的样子,走路的姿势左摇右晃。他看着他把一手的雪糊在地上一个还没成型的大雪球上,球上插着树枝,也有刻意用指甲抠出的五官,但都是白的,看不清楚,远远望就像一个冰坨子。他在看他的时候,对方也望过来。两个人互相看了半天,他没说话,结果就被他姐一个用力带走了。

 

阿奈,不要看别人。

他愣了一下。

然后条件反射地又想回头。

他姐又拉了他一下。他没去看。

不要看。

为什么?

人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看。

 

他不清楚他姐说的这样看,是一种什么样的看。他也不觉得,看一个人还能有什么样的不同。

 

雪姐,人为什么不能看人呢?

 

他姐停了下来。低头看着他,表情有些陌生。他看着她,隐隐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,但是没说出来。

 

这是不是就跟你看我一样呢?他问她,就像你看着我的时候,你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。

 

他姐笑了。伸手摸了摸他的头。他姐的手指也是红的,冰凉的,隔着头发放在头顶,头皮还是能感觉到冷。

 

她没回答他。

 

第二天他醒了,身体还是一样没有好转。他看见斯雷因还是坐在他床边,在等他醒来的期间一声不吭地看书。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,没有坐起来,也没有去叫他。他没打算去跟他说自己做的梦,而且他隐约地想,这个梦或许什么都不是。就只是一段过往,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,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。它大概也就是他童年里面的某年,某个冬天里的一件事情,人一生的冬天还有很多个,他也不会一一地记住它们。从梦里醒来,印象也会变浅,奇怪的是寒冷还留在身上。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医生又挂了一瓶新药在床头,细长的塑料管牵到他的手背上,全身的冷感像一棵树收起它全部的枝桠,最后回到一点上,而那根埋在皮肤里的针,就像一粒过冬的种子。他没想到它比一整个冬天都要冷。

 

5.

斯雷因打了他一鞭子。他没躲,就是往一边侧了侧脸。他反手又是一鞭子。这一次直接抽到他的肋骨上。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本来是很响亮的,但是时间长了,鞭子上糊了血,声音也就钝了。他被吊着,神智有些模糊,耳旁有人在问他话,他也听不清楚,他勉强能抬起眼皮看人,但是眼睛很痛,轻微地眨眼都能让他流出眼泪。他听到对方说抬起头。他没照做。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,逼着他仰头。审讯室的光从头顶打下来,直接落到他的眼睛里,他的眼泪流的更多了。他也没管它,任它们顺着自己狼狈的脸往下掉,这时候他稍稍能看见一点,他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少了一只眼睛的关系,他剩下的那只眼睛的视力似乎也不如从前那么好了。但斯雷因靠他这么近,他也是能看见的,他看着对方压迫下来的脸,审讯的声音依旧没听下来,他问他属于哪个部队,在地球人那里什么职位,他是如何攻进总指挥塔,他是否枪杀了扎兹巴鲁姆,他又为什么,

 

枪杀薇瑟帝国皇女。

 

他想为什么呢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他连他自己叫什么,家在哪里,为什么会到这里都不明白,他甚至都不清楚他口中的伯爵是谁,也无从知晓皇女究竟是什么。他的印象里没有战争,没有所谓的暗杀和枪炮,现在他闭上眼睛,能想象出的还是他的母星最初的样子。平和安逸,即便会有枪械和战备课,但那些东西从来就没有侵入到他的生活里。它们和他安然无恙地待在两个界区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什么都还是好的。

 

为什么呢。

 

他想就算问了一百遍,一千遍,他也给不出答案。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,怎么可能给别人一个交代。再严峻的酷刑,就算是将他剥皮碎骨,他的骨头也不会说话。那为什么呢。

 

他的全身都在疼。疼得他都有点脱力。就好像是从梦里醒来,发现世界忽然就成了废墟。

 

最后十五鞭。他听见对方说,然后那只手放开了他的头发,他抬起眼睛,看着斯雷因的脸,对方此时的角度背对着监控器,另一头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。仅仅是一瞬,他看见他放松了肩膀,刚才的冷漠和暴怒像镜子一样碎裂。

 

这个行刑者做了个口型。

 

【对不起。】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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